30歲的吳術新和25歲的吳興奎兄弟是湖北鄂州蒲團鄉(xiāng)夏大湖農(nóng)場人，是一對先天性雙目失明的兄弟。兩兄弟從2003年開始養(yǎng)豬，2011年建起了6000平方米的現(xiàn)代化養(yǎng)豬場，帶動十幾家農(nóng)戶養(yǎng)殖，去年銷售收入800多萬元。十年時間吳術新兄弟兩客服失明障礙，從白手起家到2011年的八百多萬的銷售收入，成為當?shù)厝丝谥袪幭鄠髡b的傳奇人物，采訪中，弟弟吳興奎代表兄弟倆道出了他們的創(chuàng)業(yè)心得。
這里是湖北省鄂州市的蒲團鄉(xiāng)，在這片棉花地里，這座高樓格外引人注目，也引來村民的紛紛議論。這座高樓造價1500萬元，只為了一個特別的用途——養(yǎng)豬。
村民：第一次去就覺得很壯觀。覺得想法夠大膽，夠新鮮。
村民：豬也住上樓房了，覺得是挺新穎的。
柯美全：豬在樓上，怎么運輸，怎么下來，東西怎么運上去。
這座高樓竟然是用來養(yǎng)豬的，這在村民眼中絕對算是個創(chuàng)舉。然而，比高樓養(yǎng)豬更讓人關注的，是里面兩位特別的主人。
朋友穎志軍：傳奇，是一種傳奇，不能是榜樣了。
柯美全：應該給他們拍個電視劇，這么艱難，而且兄弟兩個都是盲人。
這兩位就是高樓的主人，吳術新和吳興奎兄弟倆，兩人都是先天性雙目失明。
吳術新：藥呢?
記者去采訪的時候，他們正準備給母豬打疫苗。
吳術新：你們應該能看到，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沒空氣了吧?
記者：我?guī)湍憧纯窗�，基本上是沒有了。
吳術新：是的，我是看不到的，你們應該能看到。
記者：你剛才怎么判斷的?
吳術新：推不動的時候就說明空氣排空了。
別人輕易就能看到的東西，吳術新卻只能靠心里的尺度衡量。他是哥哥，比吳興奎大五歲。記者發(fā)現(xiàn)，打針的時候都是他在打，弟弟只負責在后面拿東西。
記者：讓吳興奎打針的話，你會擔心什么問題嗎?
吳術新：我擔心他的手會扎到，他應該是不會扎到，但是我還是擔心。
記者：你不擔心你自己嗎?
吳術新：我擔心，但是我寧可我被扎不讓他被扎。
從養(yǎng)豬開始，吳術新的手不知道挨了多少次扎。雖然兩人都看不見，但他仍然盡力地照顧弟弟。從2003年起，他就帶著弟弟白手起家，他們克服失明的障礙，十年時間創(chuàng)造了過千萬的財富，成為當?shù)厝丝谥械膫髌嫒宋�。他們究竟是如何做到的�?
從十多歲懂事開始，吳術新就明白，他和別人不一樣。但他心里更擔心的，卻是和他一樣的盲人弟弟。哪怕就是在附近玩，吳術新都要提前摸著走一遍路。
吳術新：危險地方我都要跟他說一聲，說一聲叫他慢一點。他掉在溝里或者摔跤了我肯定有一點心疼。畢竟他比我小，再說我只有他一個弟弟啊。
父母沒日沒夜地打工，大部分的日子，都是兄弟倆相依為命。村里人看見了，背后都替他們嘆口氣。
村民：搞農(nóng)業(yè)看不到，地里去除草分不清莊稼和草，外頭打工人家不要。
村民：將來如果老得不行了他們兩個肯定會差一點，這樣的想法肯定會有。
村里人的這些議論，就像是鋼針刺在了吳術新的心里。他不甘心讓弟弟和自己就這樣活著。
吳術新：雖說是比正常人差得多，但是我們還是要追求跟正常人一樣的事情。
做健全人做的事情，成了吳術新的理想。他帶著弟弟養(yǎng)過鴿子養(yǎng)過兔子，但都失敗了，這讓他很挫敗。但沒想到，2002年，他做成了另外一件事。
這一年，吳術新21歲，他喜歡上了鄰村的女醫(yī)生陳海秀。吳術新聽說陳海秀的家在村子的最后面，為了表示誠意，他沿著這條路摸到了陳海秀的家門。
陳海秀：覺得很感動的那種，正常人走路的話差不多應該也要40分鐘，然后他是摸索著走的，我不知道他用了多久。
記者：你過來的時候摔跟頭了嗎?
吳術新：摔了一下，兩個人的感情能不能成功，試一下吧。
吳術新用這條路證明了自己的真情。陳海秀開車，吳術新就給她擦車;陳海秀在外面給人看病，吳術新在家擇菜洗碗照顧弟弟，能干的都自己干。慢慢地，陳海秀覺得這個男人值得托付終身，兩個人成了家。
陳海秀：人無全人，要勤勞的話應該是什么都不成問題的。
記者：你是他的眼睛是嗎?
陳海秀：是的。
有了眼睛的吳術新，干勁十足，他們重新燃起了創(chuàng)業(yè)的念頭。吳術新想養(yǎng)豬，他認為豬不像鴿子兔子那樣亂飛亂跑。2003年，吳術新租下這個廢舊的場地，托人買了三十頭豬仔還有飼料，帶著弟弟開始養(yǎng)豬。但沒想到，豬場里的這些設施，卻都成了他們的障礙。
吳術新：以前是經(jīng)常鼻青臉腫，掉這個溝里都經(jīng)常。
村民：這個磚頭啊，豬門啊，他搞不清楚，就栽過去了。
一開始是陳海秀帶著兄弟倆，可一旦東西挪動了的位置，他們就找不到了。熟悉了豬場的環(huán)境，他們想盡快獨立起來。但真到了自己做的時候，就連給豬喂飼料，他們都不知道應該往哪兒倒。
吳興奎：有時候倒在豬糞里面去了，有時候倒在豬身上到處都是的，那要浪費好多呢。
2003年的時候，很多飼料都像這樣，倒不進豬的嘴里。最主要的是，豬圈里到處都是豬糞，這飼料到底該怎么倒呢?兄弟倆琢磨出一個辦法。
吳術新：我就是這樣，兩邊在這晃，豬就不會到我身后來了。
吳興奎：不讓它睡，一邊的豬都要拉屎拉尿，半個小時左右就讓它上來，上來就跟我剛才一樣，倒一些食料在上面，它上來就吃食，就不會拉了。
像這樣，讓豬在東邊拉尿，在西邊進食，喂豬問題就解決了。后來，兄弟倆又改進了方法，遇到新進欄的豬，他們就像這樣合作，在喂食之前掃一遍地，也能保證地上沒有豬糞。
2002年，弟弟只有17歲，吳術新包攬了大部分的臟活累活。為了掌握豬的生長情況，兄弟倆整日和豬在一起，利用手感、嗅覺和聽覺，兩年時間總結出一套專屬他們的養(yǎng)豬經(jīng)驗。
記者：你怎么能摸出來它長得好啊?
吳術新：它是這樣的，你們應該能看見，它背上有一條深溝，就說明他長得很好了，如果這個背上鼓起來了，它就很消瘦。聞就是它的后面沒有其他的異味，它的屁股是干凈的，就說明它沒拉稀。然后再聽它的這個呼吸聲，這個呼吸聲根本就聽不到，就說明它沒有呼吸道疾病。
2004年，兄弟倆贏來了人生中最高興的一件事，他們的豬一共賣了3萬塊錢。父親得意壞了，他的盲人兒子終于也可以自己掙錢了。
父親：一家人在吃飯的時候，熱熱鬧鬧地歡歡喜喜地暢談一頓。
陳海秀：人一旦成功一件事情之后就有信心了，會把內(nèi)心的想法說出來，感覺干事什么都可以成功。
好日子終于有了盼頭，2005年，兄弟倆把豬場規(guī)模擴大到150頭，還請了工人，他們要實現(xiàn)更大的財富夢想。
但誰也沒料到，一場災難卻悄然而至，不僅打碎了他們的美夢，也使得兄弟倆分道揚鑣了。2006年，豬場爆發(fā)了藍耳病。兄弟倆拼命地給豬打針補救，但豬仍然一頭一頭地死掉了。兩人都到了崩潰的邊緣，爭吵不斷。
吳興奎：打煩了，有時候我跟我哥說，你也不管，我也不管了。
吳術新：你不打我也不想搞了，那死了就算了。
最終，150頭豬只剩下了三頭，豬場幾乎全軍覆沒，八萬元的投資都打了水漂。而這時候，弟弟吳興奎做出的一個決定，更是讓吳術新難以承受。
2006年，吳興奎已經(jīng)20歲了，開始有了自己的主意。這次的損失讓他覺得養(yǎng)豬風險太大，干脆提出不干了。第二天，吳興奎就離開了家，他要到外面去尋找更好掙的錢。
失去了弟弟，豬場里只留下了吳術新一個人，他顯得格外孤單，豬場也顯得更加冷清。
吳術新：原來和我弟弟一進豬舍的時候，滿院的豬叫聲。但是經(jīng)過藍耳病之后豬欄都是空空的，我心里肯定難受啊，怎么不難受啊。
聽不到熟悉的豬叫聲，也聽不到弟弟熟悉的腳步聲，家里又負債累累，吳術新該怎么辦呢?
記者：你想過放棄嗎?
吳術新：他想過放棄但是我還是沒想過放棄，畢竟是男人，要哪里跌倒哪里爬。
第二天，吳術新就開始清理豬欄、準備飼料，他要重整旗鼓。半個月后的一天，就在他忙得找不著幫手的時候，一個人的出現(xiàn)讓他感到很意外。弟弟吳興奎竟然主動回來了，他在外面栽了跟頭。
記者：當時不想養(yǎng)豬，去干嗎?
吳興奎：嘗試著和別人一起做棉花生意。拿一些本錢出來，自己每天跟著他們一起就行了。人家把棉花一搞來，我都看不到。那怎么搞呢?我確實出去看了還是不能做什么事，做不了別的。
現(xiàn)實的無奈讓吳興奎只好選擇回來。面對他的遭遇，吳術新說了這樣一句話。
吳興奎：他跟我說，哪里跌倒還是哪里爬起來。
記者：這是你哥說的?
吳興奎：對。
記者：這句話對你有作用嗎?
吳興奎：它也是前進的動力，哪里跌倒一定哪里爬起來。
記者：2006年的時候如果真的放下了不養(yǎng)了，那是什么結果?
吳興奎：肯定沒有現(xiàn)在。即使能做一些其他的事，那肯定沒有做得這么好。
既然做不好其它事，那就和哥哥齊心協(xié)力把豬養(yǎng)好。經(jīng)過這一番波折，吳興奎終于成熟起來。
而吳術新也驚喜地發(fā)現(xiàn)，弟弟吳興奎對商機的判斷比自己更為準確和大膽，他甚至開始依靠弟弟，這讓他們家的財富開始爆發(fā)式地增長。
吳興奎考察了周邊，他發(fā)現(xiàn)，因為一場藍耳病，造成2006年生豬價格的大幅下跌，挫傷了很多養(yǎng)殖戶的信心。
生豬養(yǎng)殖戶志國：怕價格回升不了，因為現(xiàn)在這個價格再往下跌一點，就是虧錢，你往里貼錢，往里砸錢了。
生豬養(yǎng)殖戶：很多場子都承受不了了，后來都不賣了，就把場子賣了。
吳興奎分析，生豬數(shù)量的空缺必定會造成未來價格的上漲。華容區(qū)作為養(yǎng)豬重鎮(zhèn)，不出兩三年就會有大量豬場重新開張，而這些豬場會給他帶來無限商機。
吳興奎：這些豬場出來之后，必須要買小豬，肯定市場潛力很大，后來堅持走這一條思路，養(yǎng)母豬，賣小豬。
在市場復蘇之后，為養(yǎng)殖戶提供小豬，這是兄弟倆的新思路。果不其然，2008年上半年，生豬行情大漲，到他們豬場買小豬的人排起了長隊。三十斤左右的小豬賣到九百元以上。
養(yǎng)殖戶：后來就很多人都沒敢養(yǎng)了，他們家的豬仔當然很俏了。
看吳興奎一家獨大，周邊的養(yǎng)殖戶紛紛打算下小豬仔賺錢。但他們絕沒有想到，這個局面，吳興奎早就預料到了，他還有第二步棋。
吳興奎：人家看我仔豬賣得好，人家肯定會跟風，他們肯定必須先買母豬，我們在2008年4月，我們商量從荊州那邊，一次性買了一百多頭母豬，投資了幾十萬元錢。
2008年4月份，吳興奎兄弟倆借款投資建成種豬場，給鄂州市及周邊城市的養(yǎng)殖戶提供母豬和仔豬。永遠先人一步，他們當年的銷售額就超過了400萬元。而且，吳興奎在腦子里記住了四十多個生豬經(jīng)銷商的電話，他通過這些人來掌握市場行情，財富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。
養(yǎng)殖戶：有本事會賺錢。
養(yǎng)殖戶：佩服佩服，一般正常人做不了這個事的。
吳興奎：因為看不到，但是聽得到，可能考慮得要比別人多一點，可能心要靜一些。
兄弟倆已經(jīng)學會怎樣揚長避短，也更有默契了。但2009年之后，吳術新的媳婦陳海秀就發(fā)現(xiàn)，兄弟倆經(jīng)常背著她嘀嘀咕咕，話多得說不完，自己反而成了一個多余的人。
陳海秀：上廁所兩個人，他們會蹲在里面好半天，一說說老半天的那一種，我有時候感覺，你們有話怎么不可以出來說，在里面蹲著說。他們出來就各忙各的，就不說了。
記者：他們在里面說什么?
陳海秀：我就是說，他們不知道說什么。
陳海秀沒想到，不久之后，兄弟倆商量出的一個決定，竟然成了當?shù)刈畲蟮男侣�。掌握了養(yǎng)豬的規(guī)律，他們打算擴大規(guī)模一步到位，貸款建一個萬頭豬場。而引來爭議的是，他們竟然把豬場建成了別墅一樣漂亮的樓房，把一萬頭豬都拉進了高樓里。
村民：高樓怎么養(yǎng)豬，還是兩個盲人，特別是上樓梯移動都困難是不是?
村民：一般正常人上下時間長了很費力，他們還盲人養(yǎng)豬，這個事情對他們來說應該會更困難。
在常人看來，高樓里結構復雜，并不適合盲人行走，更別提養(yǎng)豬了，吳興奎他們是在自找麻煩。但吳興奎卻說，他們用高樓養(yǎng)豬最合適。
吳興奎：這個豬欄要建成平地，要占很大一片面積。那我們兄弟倆走就有點困難，現(xiàn)在這一層就這么遠，我們就好走一點。
吳興奎兄弟倆測算過，如果建在平地，規(guī)范化的萬頭豬場最少也需要三萬平方米的場地，不光場地難尋，適應起來更會有千萬倍的難度。但如果建在水泥鋪就的高樓里，不出屋就可以管理整個豬場，環(huán)境會單純許多。
吳術新：比如說那個豬跑出來了，他們兄弟倆一人拿一個欄板，就可以把豬趕到豬圈里面去。對我們兄弟來說，肯定會容易一些，如果是平地似的豬舍，豬跑了我們就趕不到了。
兄弟倆把樓道寬度設計在兩米之內(nèi)，這樣可以把豬順利趕進這個電梯。而電梯的一層，他們還設計了另外一個用途。
吳興奎：這就是一個地磅，就是一個稱。豬下來的時候就是在這里稱，這邊有一個顯示器。
記者：這個現(xiàn)在顯示是526.0，是什么意思?
吳興奎：是公斤數(shù)。
用高樓養(yǎng)豬，兄弟倆更順手。他們把五棟樓房連接成一個整體，一層放小豬，二層作為產(chǎn)房，三層放種豬，四層是育肥豬。2011年高樓建成之后銷售額超過了800萬元。
市殘聯(lián)：想法有創(chuàng)意，這個規(guī)模在全省殘疾人事業(yè)都是一流的。
而更讓兄弟倆高興的是，2011年弟弟吳興奎也成了家，對于未來他們更加自信。
吳術新：覺得日子是紅紅火火的。
記者：劉悅
攝像：張華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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